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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里看不尽的生死时空我在Ta们脸上找到了|犍ng28陀罗取经笔记(Ⅳ)
南宫282024年3月,东亚大陆初春之际,我启程前往巴基斯坦开启为期十天的考察。在这片历史的漩涡、当代的冲突战乱、宗教与信仰的融汇之地,众多的遗址犹如一面面镜子,照见了一群人的相映与共鸣,人与人冲破阻隔的交往,以及一个人的挣扎与蜕变。
这是一份犍陀罗守护人志愿者的工作手记,也是一份关于友情、关于自我的成长笔记,记录了不仅属于过去遗址与沉默雕塑的犍陀罗。
不舍斯瓦特的日夜,行程紧张的我们一大早驶向白沙瓦,我心里想着一定还会再来。汽车进入白沙瓦,城市与喧闹的气息变得浓厚,随车的武装也增多了,据说依然是前不久的爆炸案后白沙瓦市对保护中国游客的要求。在白沙瓦的三个重要犍陀罗博物馆今天都要考察完,是不小的挑战。但当意识到白沙瓦之后我们就将驶向拉合尔,离开犍陀罗的核心区域,旅程将逐渐接近结尾,每一秒又变得更加珍贵。
白沙瓦是我接触了解犍陀罗之后最先记住的城市名,其中文译名本身有着一种文学性的浪漫。白沙瓦是KP省的首府,是巴基斯坦通往阿富汗的关隘,自古以来是南亚通往中亚的贸易重镇,也是贵霜帝国的国都。后来的自己了解到,当代的白沙瓦及附近地区由于多民族聚居,承接着大量来自阿富汗的难民,也成为巴基斯坦灾难的主要受害地之一,在网上搜索到了许多寺爆炸案件都发生在白沙瓦。
白沙瓦大学博物馆平日不对外开放,这次专门为我们打开了大门,由馆长先生亲自导览参观。馆内装修简洁,保存有自石器时代到时期完整序列的藏品,在之前考察老师与队员的经验下,我们准备了打光灯以应对巴基斯坦博物馆普遍灯光设施欠缺的情况。面对以石雕呈现的大量、丰富的佛教图像,我努力在脑中过去储存的知识中寻找对应,努力辨认着佛与菩萨的形象,不过这些旧的知识在当下面对摆放在玻璃展柜中的一件件文物上很难发散出更多知识,更多还是来自部分艺术更精美或造型更明确的雕塑带给人视觉感官上的感性体验,我提醒自己回来后要增强阅读意识。
我们趁行车途中间隙简单吃了酒店提供的汉堡作为午餐,很快就到了白沙瓦博物馆。守护人的同事们已准备好下车拜访馆长,并未来得及吃午饭ng28,与白沙瓦博物馆的合作有很多事情要考量。白沙瓦的新任馆长萨奇布先生年轻帅气,他刚从法国留学归来,对讨论到博物馆的未来以及我们对期望建立原住民进白沙瓦博物馆的合作都满怀开放与期待,也接受了与我们共进晚餐的邀请。在白沙瓦博物馆的几个小时由于第一次饱览如此丰富且精美的犍陀罗造像,且要完成一定的拍摄,时间变得非常短暂。到结束之际,我还是没有完全从懵懵的状态中出来,对于没有完全准备好的记录与收集到的素材有些自责。但回来后依然为能到访和参观这样的博物馆感到幸运,常常想起这里结合了英国与建筑,有着浓浓历史感的内部空间与浓缩着犍陀罗辉煌成就的一尊尊塑像。
下午参观的古尔·哈德里和城市博物馆坐落在白沙瓦老城之中,守护人在这座博物馆也建立过合作。我们同时参观了庭院内紧挨着的佛教遗址发掘区与印度教神庙,从神庙出来后远远看到正在礼拜的信众,觉得非常恍惚。得到允许,我们从庭院后门穿进老城,白沙瓦古城建筑有着精致的木雕装饰细节与色彩,行人来往众多,我终于拍到了喧嚣的城市容貌。警察与博物馆工作人员提醒大家不要停留,路上我们见到的女性基本都是裹着严密的素色罩袍,大家的心情既兴奋也紧张。
在白沙瓦的每个时刻都来不及多想,曾经对它的向往、这一天穿梭在历史中的记忆,此刻只吸引着我想要再去一趟。
坐落在闹市区的白沙瓦博物馆是拥有犍陀罗文物最多的博物馆之一,但这里依旧不是这些文物真正的“故乡”
从塔克西拉经马尔丹北上入斯瓦特河谷,从斯瓦特西南向白沙瓦,再从白沙瓦跨印度河向南,此六天行程我们算是把犍陀罗核心区域白沙瓦盆地巡礼了一圈。过往的知识经此行被翻新了一遍,新的感知与思考是建立在山河之间、人与人的交往之上,平白质朴却作为参与人生一个阶段的成长之中的经历意义非凡,我的影像工作经验也有所见长ng28,好像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月一样。
前往拉合尔几乎一整天时间都在车上赶路,路途中我们停靠历史中亚历山大、玄奘渡印度河处,参观了混德博物馆。亚历山大以举办奥林匹克运动会作军事震慑、玄奘渡河遭遇沉船事故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附近,从各类历史记载看,这里都是当时沟通两岸的重要交通点。如今的混德博物馆刚刚建立不久,馆内部分设施仍在装修,还没有摆放文物,馆长为大家举办了介绍混德地区出土文物与历史的讲座。我趁讲座时间请求警察陪同下到印度河的石滩上拍摄一些河滩的景观,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们懂得了我的意思,请到管理员带路一起绕到河滩去。印度河仍处于枯水期,河滩平坦开阔,大面积覆盖了鹅卵石的河床在正午阳光的曝晒下,只能遥想河水涨满时与历史中的壮阔景象,我在河边遇见两位用皮划艇渡河的人。带路的管理员先生有一脸茂密修整的白胡子,面容慈祥,容貌有点像我爷爷,踩在有着和长江鹅卵石差不多大小石头的凹凸的河岸,让人有点想家了。
拉合尔的城市规模大于堡,这里的人们看起来比堡更开放,我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看到人们身上穿着这样多色彩的衣服,大家对我们这群外国人也没有太多兴趣。拉合尔博物馆的馆藏同样使人震撼,除了见到有彩妆、金箔覆盖表面的佛与菩萨像,我们也终于看到了著名的出土于西里克遗址的苦修像。从拉合尔博物馆出来,我们踏入了世界。
作为莫卧儿帝国的第二首都,拉合尔有着丰富的建筑遗产。也由于地理处相对靠南的冲积平原,我们视觉中的景观从过去几天刚劲的石刻、独立的佛塔、山间的石头建筑转变为被柔和的曲线、大片的草地与树荫环绕。拉合尔堡与夏利马尔花园的寺建筑虽不及在伊朗高原伊斯法罕见到的雄伟,却有南亚地区缓和、散漫的独特气质,遗址里看起来都是附近来参观散步的家庭或朋友群,更有生活的气息。我们在拉合尔的行程逐渐放缓,走在绿草如茵的花园里回想起过去几日疯狂的考察与赶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们在花园偶遇一群热闹的小孩子,邵老师把他们叫过来“当模特”,南亚热烈的阳光打在我们身上,一起奔跑在草地上,我才回想起来我实现了一个大学时期种下的梦。
昨天因行程原因,原本计划的印巴边境降旗仪式参观被移到了今天下午。走向边境的路上已经可以远远看到伫立着在空中波动的两国国旗,我们一行人扛着我们“重走玄奘路,探源大犍陀罗”的红色旗帜,上面印着稻草人、KP省考古局还有我们犍陀罗守护人的标志。1947年印巴分治,旁遮普省被一分为二,1959年两国开始在这处瓦加-雅达瑞边界举行降旗典礼,也逐渐成为众多旅行者与附近市民参观、参与的著名景观。随着身材高大的士兵跨着夸张的把脚举到头顶的“鹅式正步”入场,双方国门打开,我们也被整体的一种民族自豪气氛感染,尤其作为同行多日巴基斯坦工作人员的朋友以及“巴铁”身份,看到“对面”印度参加人口众多气势庞大,更是拉足了嗓门呐喊。整场仪式持续30分钟,随着国门的缓缓关闭结束,我们迎着西边的落日返回。阿里大概非常开心与大家一起参加这个仪式,也大概由于这几天一直不知如何表达相识同行的情感,他悄悄在大门口打印了我们在国门的合照,赠送给了考察队的每一个人。
【后记】我们这次“探源大犍陀罗”的团体考察之行定格在了拉合尔逐渐落下的深蓝色夜幕之中,回来后我常常看着我穿了十天没洗的守护人工作马甲,思绪又一下子飞回马尔丹尘土飞扬的路边。从拉合尔离开后我跟随邵老师、慧慧、阿驰和晓月一行人回堡搭乘飞机,途中顺带考察了堡附近的舍身饲虎塔,好好逛了一下市中心的外文书店和小旧书店,还与店门口几位停车场管理员合作拍摄了阿驰和慧慧在巴基斯坦骑摩托的场景。这些关于藏着珍贵资料的旧书铺,以及过去几天偶遇的修塔人、向导的故事,我都在邵老师过去的旅行游记里阅读过,这次亲身所见所闻,终于把它们也放在了犍陀罗考古与当代巴基斯坦宏大的背景之中,放在了自己的经验体系里。
犍陀罗之行的路途中的所感都来不及多想,如今回来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也觉得还有更多没有记下,大概还需要时间的沉淀。那些行走在荒野的脚步,颠簸的大巴车上照在脸上的南亚阳光,深夜里的剪辑工作台,看似“无意义”的瞬间,也许都会在未来的某些时刻从人生这个大容器里浮上来,成为给养。那些来自老师与朋友们的交流、关心、鼓励会继续伴随我成长。如今,巴基斯坦对于我来说不再是那个如一开始想的——不愿再从年少短暂、单纯的壮烈回忆中获得精神养分的成年人了,它依然历经世事,但更像一个刚从一如既往平淡的树荫下走进阳光的小孩子,准备用刚长出来的肌肉去拥抱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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